老徐自說自話2

99.10.03同學會後，美洲連絡人祖蕃肩負重任，要將同學會實況報導帶回給異鄉遊子，他拜託說誰寫篇報導，大家推拖理由一堆，最後阿湘被逼著寫了，大作出爐，我看了又感動又欽佩，不愧是國文老師，倚天劍一出，誰與爭鋒。寫文章，要敘事容易，要敘人與抒情困難，在阿湘筆下，我記憶中同學的影像鮮活起來，當晚的盛況與熱情也歷歷在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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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年後(節錄版，有......代表部分刪除)

接到祖蕃的電話，我已在往機場接他的途中，心裏想著這老小子怎麼提早到了。在第二航廈第六號柱子下，見到笑盈盈的他，忍不住想起，那個永遠手抱在圓圓的肚子前，頭微揚，眼睛上翻，嘴角帶著一抹不屑的笑，冷嘲熱諷狗嘴吐不出象牙，壞壞的樣子，世事變化多大，再見到的煮飯，居然是個身形標準，風度氣質頗佳的熟男，也許是勵平的功勞吧，能把他調教成如此這般，上帝長眼。

好像有說不完的話，聊到了半夜一點多，祖蕃說有時差睡不著，拿出電腦讓我人物大猜謎，塵封四十年的記憶，全湧上心頭，太多的驚訝，總是無法把以前和現在拉攏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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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二日一早，準時八點半，在長榮門口，搭上往江南渡假村的豪華巴士。大姊頭蔡淑姬已經在車上招呼著，此姬真是怪物，依舊保持二十四吋小蠻腰，輕盈窈窕不變。車上有林貴榮、陳昌益夫妻，還有陳玲瑛、陳慧珍、曾芳玉、李愛珠、楊瑞初，台北的同學見過幾次，並不陌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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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在台南擔仔麵老店吃午餐，油麵、米粉、滷蛋、香腸、蝦捲、炸豆腐、豆芽菜等等，好多小吃，像是回到從前，道地的臺灣滋味。接著在市區逛逛，最後到安平樹屋參觀，倒是第一次看見樹長在屋子裏，氣根像瀑布，也覺得不虛此行。

四點多到了尖山埤，好多人但都不認識，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，回頭一看真的是溫明，兩條八字眉，細小的眼睛，噘著一張嘴，駝了個大背，散散的晃著，驢子就是驢子，一副欠揍的樣，上去打了他一拳，他同學同學叫不停，好親切，三十多年沒見，他還是一樣好脾氣，比手畫腳嘴裏直嚷嚷，董伯源忘了寫名牌，害他都叫不出名字來。

一眼就看出來，是大頭廖玉坤，有點不敢上前打招呼，他很嚴肅不太笑，端端正正的，還和以前一樣，人的個性，大概是天生注定的，要改可真難，他走過來了，趕快上前自我介紹，他真的不認得我了，但說著說著，記憶回來了，他笑了，好可愛，趕走了所有的生澀，互相品評眼前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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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遠看見一個人，有人叫許世昌，哇塞！畢業到現在，那個常常聽到，卻沒見過的人，上前擁抱一下，這個當年調皮搗蛋的臭小子，居然是高職的訓導主任，退休後把一個快倒店的學校辦得有聲有色的，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，他臉紅脖子粗的大聲說話，只聽到他說人生第一春第二春第三春要幹嘛幹嘛，雖然聽不太清楚，但知道他活得很充實很帶勁，這就足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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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相了！照相了！大伙往大門口走，女生在前男生在後，家屬後退，先照個同學照，家屬再加入，你擠我，我推你，你擋到我蹲低點，換位子前面女生太胖蓋過我，七嘴八舌喧嘩聒噪，等等梳一下頭，等等拉拉裙子，唉呦踩到腳了，唉呦口水噴到我了，要死啦，找打啦，剝你的皮，抽你的筋，連大卸八塊的話都出籠了，終於入鏡了，幾張相片照了半個鐘頭，這些老蚌殼返老還童樂著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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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在江南渡假村的餐廳吃飯，蔡淑姬買單，謝謝了。董伯源扛了一箱紅酒來，開瓶乾杯，乾杯再開瓶，一杯接一杯，一瓶接一瓶，酒酣了耳熱了，臉紅了舌頭變大了，語無倫次了，場子更熱了，大家輪流說自己的故事，話常常被打斷，因為敬酒的人又來了，今晚席上出了啥菜？吃了啥？飽了嗎？不知不知，我被熱情灌醉了。

重頭戲來了，王祖蕃放映美國同學的幻燈片，和大家十七八歲的照片，嘆息聲、欷吁聲、驚訝聲此起彼落，這群年近花甲的老翁老媽們瘋了，許世昌首先發難，跳上前去，憑著他的好記性，叫出照片上每個人的名字，接著把每個人的糗事，誇大渲染表演一遍，最好笑的是，他們在男生宿舍，叫著樓下女生綽號，被教官捉到，罰他們排成兩行互打耳光，越打越氣，越氣越用力，結果每個人都變成了紅燒豬頭，他指著無辜的臉，邊唸肇事的女生，邊說被打的男生舉手，萬歲！怎麼手都舉起來了，大家笑成了一團，偏偏女生根本忘了這事。

餐廳營業時間到了，被踢了出來，大伙意猶未盡，繼續在庭院廣場續攤，椅子排一排，話照說舞照跳，楊瑞初又拿出了戒尺助人健身，好多人自動報名挨打，劈哩啪啦劈哩啪啦的打擊聲，混著唉唉的叫痛聲，夜晚南光的熱情不停的燃燒著，十一點多我和老公回房睡了，聽說這群兄弟轉往卡拉OK，鬧到了半夜一點 。

十月三日天晴日暖，一早在尖山埤散步走走，這裏改變了很多，沒有竹筏小舟，沒有沙地野鳥，但花園、小徑、山道、吊橋，也令人佇足流連，露珠閃耀朝曦，綠樹迎風搖曳，好一個閒情雅緻。碰到了王智豐夫婦，在蟲鳴鳥叫聲中，天南地北的瞎扯，我常覺得他像天上飛的風箏，糊里糊塗搞不清楚狀況，恩琪是風箏那頭的線繩，時鬆時緊羈絆著他，讓他可以自由飛翔，又姿態優美。

南光！南光！睽違多年近鄉情怯，忐忑的心，跳躍的情，這裏有我青澀的夢，甜蜜的幻想，大門換了，圓環沒了，羊腸小徑丟了，游泳池操場失蹤了，紅牆綠瓦的教室也不見了，好奇怪的感覺，若有所失的惆悵，像抓在手的糖又全灑了地，買到了電影票又擠不進戲院，回到故鄉又找不到家。時空倒轉，彷彿琅琅的讀書聲穿過長廊，又看見大樹下小板凳上勤讀的背影，籃球場上龍騰虎躍格鬥勝利的歡呼，菜市場採買監廚時的偷吃，晚自習圍牆外的跳牆美食，冰果室書店的小試身手，國文老師轉頭寫黑板時的蹺頭閃人，考試時天外飛來的小抄和教室外跳舞暗號。一切一切都已走遠，但不管走多遠，這裏藏著我的歡笑記憶和不捨，我們回來了，終於回來了，只是回來的腳步整整走了四十年。

從南光出來去吃台糖的冰品，想死了的紅豆冰花生冰，涼沁沁透心涼，甜蜜蜜細如霜，一償宿願好有滿足感。中午在副產的食堂吃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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筵席接近尾聲，這次最該稱讚的人是董伯源，只為了王智豐的一個想法，害他忙得人仰馬翻，連阿霞也跟著受累，因為你的辛苦，換來大家的歡聚一堂，雖然中間有些小插曲，心情有些小波動，但最後的功德圓滿，在每個人握手言謝的時候，想必你也釋然了，笑了，我看見你笑了，你是最棒的。

時間過得很快，兩天眨眼已過，又到了說再見的時候，想學徐志摩揮揮衣袖，不帶走一片雲彩，但忍不住還是頻頻回首，想多看你們一眼，出了校門四十年，看見每個人頭上都有一片天，在自己的領域各有成就，給自己一點掌聲吧，希望下次再見時，大家健壯依舊，幸福滿滿。